薑熾 作品

第四章 貓叫

    

這日,薑熾方纔用過午膳,墨蘭便來報道:“小姐,沈給事中家的老夫人著人遞了請帖,要於一個月後設荷花宴,遍請了京中貴女,您要去嗎?”

薑熾聽得沈老夫人下的帖子,便知道真正操辦這場筵席的另有其人。

荷花宴邀請的是年輕未出嫁的貴女們,合該是沈家兩位小姐下帖,但沈凝在京中向來低調,因此隻能是沈茵。

如今沈老夫人著人來請,無非是沈老爺官位不高,府中又無正妻,讓姨娘下帖於理不合的緣故。

沈老夫人原本是康樂侯府的嫡女,這位沈老夫人當年不顧家中反對低嫁沈家,侯府便與她甚少再往來。

然因著這層血緣,京中眾世家夫人們總還是會給這位沈老夫人幾分薄麵。

沈給事中的嫡妻因病早逝,隻留下沈大小姐沈凝。

沈凝心地善良,就是路上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上一腳,心軟是她的好處,卻也成了有心之人拿捏她的把柄。

甚至前世沈凝便是被柳姨娘當做攀龍附鳳的工具,嫁給了上京城中有名的紈絝方淮。

那方淮毫不知禮,家中有十餘房小妾還不自足,隻一味偷腥。

新婚之後就對沈凝百般磋磨,嫁過去不過三月有餘便慘死。

沈茵乃沈給事中的姨娘所出,因著家中無嫡夫人,便由柳姨娘代行理家之權。

薑熾不在意嫡庶之彆,但這沈茵被柳姨娘養成了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性子,時常欺壓沈凝,因此也對沈茵頗有幾分成見。

雖然自己從前從不出門參加筵席,卻也知道今日下帖之人的身份實在有些不同尋常,薑熾心中不由得暗暗敲響了敲警鐘。

又想到王氏在祖母跟前提起薑婉要赴沈家宴席並裁製新衣之事,薑熾垂首思量了一番,喚道:“墨蘭,今日那帖子是何時送來的?”

“是方纔送來的,門房上的小廝收到帖子時我正巧過去,立時便取了帖子來回小姐了,沈家的小廝還正在門房上候著呢。”

薑熾聞言眉心擰起,上京城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世家夫人小姐們下帖時,為顯尊重,表明不曾厚此薄彼,以免引起誤會,同一府上的幾份帖子都是一同送到的。

若是如此,王若梅給祖母請安時提起此事,看來一早便知道沈府下帖之事。

但薑婉與沈茵向來交好,提前告知也未可知,隻是不得不防,需得小心為上。

想到重活一世還未見過自己的閨中好友,隻當是去見沈凝也罷了,若是有機會能點醒她一二,說不得便可避開如前世一般慘死的結局。

薑熾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吩咐道:“帖子替我接下,告訴沈府來下帖的小廝,一個月後我會準時赴宴。

另外,替我備下兩份禮,到時候一併帶去沈大人府上。”

忽聽得有人在外頭道:“大小姐可在屋子裡麼?”

青梅聞聲忙迎了出去,一見來人便笑著道:“原來是素月姐姐,大小姐正在屋裡頭呢,快請進,不知可是老夫人有什麼話說?”

素月便進來笑著朝向薑熾行禮,呈上一個錦盒道:“大小姐,老夫人知道您明日冇有做生日穿的衣裳,命奴婢來給您送兩套衣裳首飾先穿著,餘的一套赴荷花宴時也可穿著。”

“多謝素月姐姐跑這一趟,替我多謝祖母。

青梅,收下吧。”

薑熾微微一笑,幸好祖母記掛著自己,自己正為明日冇有合適的衣裳發愁,祖母便送來了。

素月笑道:“大小姐客氣了,這是我的分內事罷了。

您若如冇有其他事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老夫人院裡還有些針線冇做呢。”

“好,青梅,送你素月姐姐出去吧。”

......王若梅今日受了一番斥責,回了錦繡堂便將所有下人譴了出去,眾仆役在屋外隻聽得一陣玉器茶盞碎落的聲音,良久之後方纔冇了聲響,便忙車輕路熟地進屋收拾滿地狼藉。

薑兆晚間回屋時見屋裡的陳設都換了一批,便知王若梅今日回來定是耍了一通脾氣,正要說她幾句,王若梅倒是嬌聲道:“老爺,今日之事梅兒知錯了,是梅兒未能打理好房中之事,連大小姐的穿著也未曾留心,差點讓老爺在外頭丟了麵子,這是梅兒的不是。”

說罷便垂首泣涕漣漣起來。

薑兆當年之所以在元映秋逝世後不久就和王若梅暗通款曲,更是不顧她出身低微娶為續絃,與王若梅天生一副嬌豔媚態脫不了乾係,如今的薑婉便是繼承了她母親的容貌。

如今王若梅雖己替自己誕育了一雙兒女,然眼角眉梢風韻未減,甚至更多了幾分撩人風情,實在美豔動人。

更何況王氏跟自己這些年,也著實得自己歡心,白日裡發過那通火後,薑兆心中原也有幾分後悔。

如今見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薑兆哪裡還硬的下心腸,歎息一聲將王若梅摟入懷中,柔聲安慰道:“今日也是為夫話說得重了,梅兒可莫要往心裡去。

隻是母親發怒,我也是不得不順著母親,以免落下不孝之名,讓梅兒受委屈了,這都是為夫的不是。”

“梅兒都懂,隻是梅兒心中也有委屈,”王若梅見薑兆語氣緩和了不少,知道自己拿捏住了他,又垂淚道:“都怪當年梅兒實在仰慕夫君英俊瀟灑、才華橫溢,這纔不顧他人口舌與夫君親近。

誰承想落下話柄,如今在府中遭人輕視,母親看不上我便罷了,連二弟妹和三弟妹也常出言嘲諷。”

“梅兒...梅兒自知德纔不出眾,相貌更是平平,丟了夫君的臉麵,不如夫君給我一紙休書,我便下堂求去吧。”

王若梅說著便拭淚嚶嚶哭了起來。

“胡說!”

這一番話說得薑兆受用至極,又懷中見美人哭的鬢髮散亂,嬌豔欲滴,十分動人,更有嬌聲軟語入耳,頓時心亂如麻:“是為夫執意娶梅兒為妻,是為夫執意要與梅兒在一起!

梅兒不過是仰慕英俊才子罷了,怎會有錯?

錯的不是梅兒,是那些見不得你我夫妻恩愛的醋罈子!”

“兆郎...”王若梅媚眼如絲,氣息如蘭,軟語嬌聲哄得薑兆暈頭轉向,將那勞什子官聲前途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錦繡堂一夜春色,不知叫了幾次水,首至天邊漸亮才漸漸偃旗息鼓。

......淺月居因今日薑熾睡得早些,連帶著底下的一眾丫鬟小廝也早早歇下了。

青梅替薑熾取過一床薄被蓋上,又將茶壺也拿了進來放在榻邊小幾上,方纔在外間的矮榻上窩了下來。

薑熾院裡兩個一等丫鬟每人一日輪著守夜,今日正輪到青梅。

其實淺月居中守夜向來是容易的,輪到守夜的丫頭隻需在外間的矮榻上睡一夜,主子喚時再起來便可。

薑熾又素來是個省事的,向來少起夜,也不怎麼要茶要水。

但自從半個月前開始,青梅便察覺到自家小姐於每每夜半時分忽然驚醒,醒來時驚懼異常,渾身冷汗,再要入眠便不容易了。

青梅悄悄問了府醫後,便每晚睡前替自家小姐泡一壺酸棗茯苓茶,夢醒時喝上一盞,便能睡得好些。

“青梅,你可醒著麼?”

“小姐,青梅在,小姐莫怕。”

青梅聞聲忙起身趿了鞋向內室去,斟上一盞溫熱的茶水,服侍自家小姐喝下。

接過薑熾遞迴來的空茶盞放回一旁的小幾上,又回身替她掖了掖被子。

青梅紅著臉悄聲笑道:“今夜小姐醒的早些,莫非也是聽到外頭‘夜貓兒’叫了一宿,給吵醒了?”

“你這丫頭,也不知害臊。”

薑熾聞言不由得噗嗤一聲,眸中含笑道:“你也睡下吧,今夜我己醒過一次,想來無妨,可以一覺到天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