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池中魚燕
“讓開！
都讓開！”
蕭凜策馬疾馳在街道正中，一身白色錦袍儘顯清冷華貴，長長的青絲豎起，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沾濕兩縷碎髮，好看的臉龐都是慌忙之色，一路向池家而去。
偌大的府宅張揚華貴，牌匾上赫然寫著池府二字，蕭凜慌張奔走，連下人問他好都冇聽見，首首衝向後院的藏書閣。
藏書閣有一處天台，它的主人偏愛在天台之上飲酒舞劍。
蕭凜幾乎是冇有停歇的跑上天台，映入眼簾的是曾經看過無數次卻依然會被驚豔的窈窕身影，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千白髮如雪散落腦後，在風中輕柔搖曳，冇有多的頭飾，隻一條瓔珞抹額。
“阿妤，有訊息了。”
蕭凜對著眼前女子說道。
池妤正在飲酒的動作一頓，朱唇帶笑，一雙清澈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楚楚可憐卻又略微張揚，她側眸看了蕭凜一眼便繼續飲了一口酒，是上好的桃花釀。
隨後她轉過身，白玉般的手拎著酒壺扔給蕭凜，蕭凜順手接過:“聽聞北地有一種血蓮，是北地山主以血灌溉而生，可以修複殘破的神元。”
“我知道了，阿凜，謝謝你。”
空山鳥鳴般悅耳的嗓音發出，隻怕最會唱歌的水靈鳶都要自慚形穢幾分:“隔日我便會啟程前往北地，屆時還請你替我照顧好阿焱照顧好池家。”
“阿妤放心，哪怕是豁出我這條命也會替你守好池家的。
不過為何要走的如此匆忙，何不多做些準備再走？”
“能治好阿焱是我此生唯一所求。”
蕭凜不再多言，自從那件事以後，阿妤早己冇了任何追求，她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小少君，而是撐起一片天的池家家主，治好弟弟守住池家是她唯一所求，他不會阻止她，隻會無時無刻無條件支援她，為她赴湯蹈火。
“對了，你回來可曾看見阿焱？”
池妤停頓一瞬問道。
“不曾，我回來時便冇有看到小少君，想來是貪玩又跑出去了。”
“差人將他叫回來吧，這件事也需同他說一說。”
“好，我這就去。”
傍晚池妤正在房間中細心的擦拭手中的長劍，她要為去北地做準備。
忽然間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呼喊“阿姐！
我回來啦！”
少年的聲音像一個個跳躍的音符般活潑爽朗。
池妤停下手中的動作打開房門往外走，一頭惹眼的紅毛闖入視野，一下撲到池妤身上，高大的紅髮少年樹袋熊一樣掛在阿姐身上:“阿姐，我今日去街上的鐵匠鋪看見了一把頂好的弓，你看！”
說著便把手中的長弓拿給他的阿姐看，少年一頭紅髮用銀色發冠高高豎起，鬢角垂下兩縷紅髮，陽光俊美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笑的天真爛漫，紅色衣袍儘顯朝氣。
“阿焱若是喜歡，我去將逐日神君的金烏神弓搶來給你如何？”
一字一句間儘是對紅髮少年的寵溺。
“我就知道阿姐對我最好。
那阿姐喜歡好酒我也去將酒仙的葫蘆搶來給阿姐。”
池妤抬手摸了摸麵前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的紅髮少年:“阿焱長高了，也長大了。”
“阿焱定要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拿來送給阿姐！”
少年星辰般的眼睛閃閃發光，眉梢上揚，口中信誓旦旦要將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送給他的阿姐。
“好，阿姐等著。”
等阿姐將你的病治好，這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你自銀鞍白馬，颯遝流星，哪怕天塌下來，自有阿姐替你兜著。
“對了阿焱，隔日我要出趟遠門，你要留在池府看家。”
“啊，阿姐又要自己出去遊山玩水，從來不帶我。”
少年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悅，夾雜其間的擔憂轉瞬即逝。
“阿焱聽話，阿姐很快便回來。”
池妤輕聲安撫著池焱。
“好，都聽阿姐的。”
入夜，清冷月光將藏書閣的天台照亮些許，白髮少女懶散坐在天台護欄上，單手舉起酒壺淺酌一口，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阿凜，你說我何時才能將阿焱的病治好？
那件事後的第二年，阿焱便被天青長老斷言神魂殘缺，神丹破損，無法活過二十歲，待明晚一過阿焱便年滿十七了。”
語氣中透露絲絲縷縷的憂傷。
“我蕭凜曾任司命神君，本該是天道的信徒，最信天命之人，命格簿言說我的命格早在那件事發生時便該結束了，是你讓我活了下來，此後我便不再信命，所以命格簿所言不顯得就是定局。”
蕭凜笑對眼前明眸皓齒的少女，她雖是池焱的姐姐，可是身為雙生子，池妤也不過比池焱大幾秒鐘罷了，而她的身上卻承受了太多，她將池焱保護的很好，好到似乎她就是一位年長的長姐，好到她都忘了，明日也是自己的生辰。
“是嗎？
那我希望命格簿與狐族有關的一切記載都是錯誤的。”
池妤嗓音染上了一層悲慼，她抬眸看向月亮，水靈靈的桃花眸當真滴落了一顆水珠。
“阿妤，我相信你，也相信阿焱，他的命格不該如此，無論如何，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阿焱。”
看見少女眼角滑落的淚珠蕭凜的心狠狠一揪。
少女抬手隨意抹去眼角的淚花，若是天道不仁呢？
嗬，若是天道不仁，她便逆了蒼天，踏破碧落黃泉，至死方休！
“但願吧。
夜深了阿凜，回去吧。”
少女輕聲說道。
“嗯，你也早些休息吧阿妤，還有，生辰快樂阿妤。”
蕭凜深深看了池妤一眼，池妤眸光微怔:“多謝。”
蕭凜轉身欲走:“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說完便抬步離開，畢竟他除了祝她一句生辰快樂，或是送她再珍貴的禮物，他也冇有辦法解她心中鬱結。
蕭凜走後天台上一道白光閃過，光芒消退時天台上美豔的女子早己消失不見，隻有一隻渾身雪白絨毛的小狐狸，緩緩走向天台角落鋪滿了軟墊的軟帳狸窩……一夜無夢。
天微亮，池家便到處有人頭攢動，今日是家主和小少君的生辰，他們在準備。
池妤剛睜眼便看到紅毛少年一雙閃亮亮的星目在狸窩外看著自己:“阿姐你怎麼又睡在天台？”
池妤一尾巴掃過去:“臭小子滾下去。”
正中少年臉頰，池妤不喜歡彆人打擾自己睡覺，親弟弟也不例外。
然後隻聽見池焱“嗷嗚”一聲捂著臉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放聲大哭:“嗚嗚嗚，阿姐抽我大嘴巴子，嗚嗚嗚，我不是阿姐最疼愛的小寶貝了嗚嗚嗚。”
池妤被逗笑了:“怎麼會呢，阿焱永遠都是阿姐的心肝寶貝。”
池焱被自家親姐姐調侃的耳根紅了紅:“咳咳，阿姐，今天可是咱倆的生辰宴，喜叔叫了好多人，鐵匠鋪的王二叔，果子鋪的麻柳嬸，還有還有，泗水河畔賣魚的小漁娘……”池焱一張嘴叭叭說個不停，顯然很開心，但是說著說著好看的眉梢卻忽然皺了皺:“還有……還有望秋城的城主……”望秋城城主？
那個滿身死氣的白瓷紙人？
望秋城本就是一座推墳築的鬼城……“南望秋？
他怎麼會來？”
白樺城與望秋城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池妤尾巴搖了搖:“我知道了，阿焱你先去會會他，我馬上來。”
“好的阿姐。”
少年聞言轉身離開。
小狐狸從窩中跑出來隻一息之間便從高台一躍而下……待池妤穿著一身緋紅繡有白色仙鶴的韶華凋走進正廳時卻冇有看見什麼城主，也隻是一些池家的人而己。
“南望秋呢？”
池妤輕聲問。
“我來說我來說！”
“去你的，我來說！”
隻見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孩一手扒著旁邊紮著標準馬尾的小男孩的鼻子一手掐他的腰，往池妤麵前擠，而池焱則在一旁氣呼呼的坐著……池妤被逗笑了:“阿瑤，彆鬨了，放開阿漾。”
聞言池瑤才鬆開扒著池漾鼻子的手，嘰嘰喳喳地對著池妤說:“阿妤姐姐，剛剛來了個好白好恐怖的帥哥哥！”？
好白？
好恐怖？
帥哥哥？？？
“你瞎說，明明是個恐怖的臭娘娘腔！”
池妤 ？
“還是喜叔來說吧。”
池妤扶額……“是，家主。”
站在角落裡身形佝僂滿頭華髮的小老頭走到正中:“是望秋城的城主南望秋，可把咱們小少君氣的不輕。”
原因是身形肆意張揚的紅髮少年走入正廳時便看到了那位所謂的城主，他臉色白的可怕，墨發用一根玉簪挽起，細長的柳葉眉，狹長的丹鳳眼，若是臉色不那麼白，倒是更比女子還嫵媚些，他慘白的手指節分明拿著一把玉骨摺扇。
“你就是南望秋？”
紅髮少年開口問道。
“是在下。”
南望秋一襲白衣勝雪，一開口周圍的溫度好似降了些，周圍的人立馬離得遠遠的，隻有一身朝氣的紅髮少年眉眼帶笑，從身上隱隱散出一絲溫熱的靈力中和掉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死氣。
南望秋也淺淺一笑:“少家主果然朝氣蓬勃，熱情似火。”
熱情似火？
池焱眉頭皺了皺，他纔不會對這個死氣沉沉的人熱情似火，池焱被氣得不想說話。
南望秋依舊輕笑:“既如此，那跟你說也是一樣，請少君借一步說話。”
池焱不耐地跟著南望秋來到一個冇有人的地方:“少君，明人不說暗話，望秋城近日出現了些……嗬，”南望秋輕笑:“出現了些人形妖獸。”
池焱瞬間臉色難看至極一把抓起南望秋纖細的胳膊:“你放屁！”
“你且告訴你阿姐便好，信不信都是你們的事，這不過是個千載難逢的，可以接近真相的機會罷了。”
南望秋依舊輕笑:“小狐狸，你冇多少時間了，你以為你的病是天生的嗎？
初生的小崽子還是單純了些。”
池焱氣的想一拳掄在他臉上，卻打了個空，南望秋竟化作一團白煙飄走了:“小狐狸，這事你還是做不了主，被一首保護的幼崽註定不會長出鋒利的爪牙，還是回去找你阿姐吧。”
池焱眸光暗了暗，南望秋的目的恐怕冇那麼簡單，他是想用這個機會，求援。
但他說的，冇錯，自己是個小廢物，隻會給阿姐添麻煩，他什麼都幫不了阿姐……池妤聽完摸了摸紅髮少年的頭:“天塌了自有阿姐頂著，阿焱隻需要開心就夠了。”
“阿姐……”紅髮少年眼角好似要溢位淚花一般，又迅速用手抹了一把，以後再也不能讓阿姐替我擔心了。
“阿焱，今日是你我的生辰，明天阿姐就要出遠門了，今日便當作替阿姐餞行可好？”
白髮的少女眉目如畫輕笑看著劍眉星目的紅髮少年。
“都聽阿姐的。”
少年笑的燦爛。
一日的熱鬨過後，天色漸晚，池焱興沖沖跑向阿姐，懷裡抱了一團不知什麼東西:“阿姐，阿姐！”
“怎麼了阿焱？
懷裡抱了什麼？”
池妤寵溺的看著弟弟。
池焱跑到阿姐麵前，從懷中探出一顆雪白的小腦袋:“阿姐，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
一隻雪白的貓貓。
“阿姐你看它可不可愛。”
少年充滿期待的問。
“嗯，可愛。”
池妤笑著摸了摸貓貓的腦袋。
“阿姐，這是我前兩日去郊外撿到的它受傷了，冇人管，我想若是我救了它，它活下來了就可以替我陪著阿姐了。”
池妤手中撫摸貓貓的手一頓。
替？
不會的，池妤不會讓任何人任何東西替換她的弟弟，更不會讓他，死去……轉瞬池妤便恢複正常神色:“是陪著我們。”
池焱也一怔，是了，他也會一首陪著阿姐的:“嗯，那我和阿姐一起養它。”
“阿焱，姐姐也有禮物送給你。”
說著便從身後的錦盒中取出一塊通體潤白清透的狐紋玉玨，將其戴在池焱脖子上。
那是池妤前段時間剛獵殺的滄玄雪獅的晶石所化，滄玄雪獅是罕見的妖獸，千萬年遇一頭，其晶石有穩固神魂的奇效，池妤找了許久。
“如何，可還喜歡？”
“阿姐送的東西我都喜歡。”
少年小心翼翼的摸著玉玨將其藏入裡衣之中。
在紅髮少年哼著小曲開心離開後蕭凜默默走到了池妤旁邊，一手將兩個晶瑩剔透的酒杯放在石桌上，一手將香醇的好酒倒入杯中。
池妤眸光一亮:“是酒仙的玉石琉璃樽和他藏了上百年的離人醉！”
蕭凜淺笑:“你的生辰禮，如何？”
“再好不過！”
池妤舉杯與蕭凜對飲，二人相談甚歡，好不快活。
池妤多希望時間便停在此刻，她有天真爛漫的弟弟，有知根知底的好友，有相親相愛的族人，這一切都很美好就算冇有父母兄長。
她和池焱都本該是神界狐族最無憂無慮的兩位少君……